●生活中,泊头市梨园京剧团的毕艳茹是一名普通的“大妈”,买菜做饭,还要照看外孙;

●戏台上,她唱的是“老生”,扮演薛平贵、伍子胥等角色,举手投足透着英武侠义,成为戏迷心目中的“男神”——

记者牛健存通讯员武文摄影报道

(来源年12月8日沧州晚报)

面前的她,浅色毛衣,一条围巾,说话时总面带浅笑,温和端庄……这似乎与她在舞台上那些英武潇洒的角色极不相称。然而,走上舞台,锣鼓喧天中,头戴官帽,身披长袍的老生,如行云流水般振袖、捋髯、迈步……

假如不是亲眼目睹她演出时扮演的须眉形象,很难会把坐在面前的这位花甲之年的柔弱女子,与传统京剧中杨延辉、薛平贵、伍子胥、正德皇帝及现代京剧中杨子荣、少剑波等英勇威武的舞台人物联系在一起。

但这绝对是出自一人、集为一身、凝为一体的现实,演绎着反串魅力的她,就是泊头梨园京剧团的余派女老生毕艳茹。

梨园世家一朵小花

毕艳茹出生在戏曲世家,家中有6人在专业剧团从事演艺工作。她从小生活在梨园大家庭里,咿呀学语时就随着在交河县剧团当书记的父亲和当团长的母亲及亲属们学语发声。

“也就三四岁吧,大姨夫每天用‘大铁驴’驮个筐,我坐在筐里,跟着父母的剧团四处去演出。”从那时起,毕艳茹就吸取着各种行当、各种角色的戏曲演唱元素。

艺术细胞的遗传和耳濡目染的熏陶,加之家人的言传身教和自己的悟性,毕艳茹在十二三岁上就成了一名能上场顶小活儿的小演员了。14岁那年,毕艳茹考上了省戏校。深知戏曲行业吃苦受累的父母坚定地把她挡在戏校门外。几年后,县河北梆子剧团重新成立,父母再次被任命为剧团书记和团长,这次他们没有把一心痴迷戏曲的女儿拒之门外。

毕艳茹成了县剧团最小的演员,专攻刀马旦和文武小生,一年四季随剧团演出。经过刻苦练功,先后排练出演了《劈山救母》中的沉香、《穆桂英挂帅》中的杨宗保等角色,尤其是在《牛郎织女》中扮演的牛郎,儒雅率真,出神入化。连续演出多场,轰动了团内外,成为剧团的主要演员,被称为未来的台柱子。

天有不测风云,因扁桃腺发炎导致喉咙小节息肉,一年多时间里,毕艳茹在天津先后做了两次喉部手术,医生告诉她嗓子有失哑的危险。一个戏曲演员,嗓子就是舞台生命。内行听得出毕艳茹假声部的音量美感有所下降。在父母的劝说下,她不得已离开了心爱的舞台。

“当时,哭了好几个月,真是舍不得啊!”改行从政后,她含泪写了《含着眼泪走下舞台》的散文诗。

30年后重拾老本行

时间荏苒,毕艳茹没想到,在年近半百时,再次结缘京剧。

年的一个周末,她去一家乒乓球俱乐部参加比赛。走到一楼舞蹈排练厅时,听到里面传来唱京剧的声音。短短的几句唱腔,勾起了毕艳茹的戏曲情怀。她情不自禁地推开门,看到人们在排练。这时,正在弹月琴的陈金升老师见她进来,立刻请她唱两口。毕艳茹盛情难却,只好顺应大家的要求。

因为手术后很难找到小嗓,毕艳茹只能试着改用大嗓唱了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奶奶“血债还要血来偿”和“学你爹心红胆壮志如钢”两段。这一张口,现场叫好声不断,中规中矩的演唱喷口、规范庄重的站姿仪态,抑扬顿挫的唱腔节奏和情绪,一时震惊了大家。

“毕老师,留下吧,给我们当老师,说戏吧!”票友们拉住毕艳茹不放手。

此时,毕艳茹遇到了母亲当年在剧团当团长时的学生王勇,王勇对她的大嗓音质与音色十分赞赏,建议她改学老生,并把老生唱腔的特点及自己的演唱经验说教于她。得知毕艳茹会拉京胡,还把家里自己常拉的两把京胡送给了她。

爱较真的“老”戏骨

毕艳茹说:“我爱较真,要么不学,学就得学精,学出彩。”从那时起,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京剧余派唱腔之中。

几个月之后,泊头梨园京剧团准备排演京剧《武家坡》,在全市寻找胜任剧中薛平贵的老生演员。毕艳茹应邀到梨园京剧团排演《武家坡》,当年就登上了泊头市春节晚会的舞台,一炮打响。

一天,毕艳茹在央视戏曲频道看到著名余派女老生王佩瑜演出《坐宫》,越看越感觉自己的嗓音、个头、身段、容貌、面像等许多方面,与王佩瑜有相似之处,觉得自己便适合王佩瑜的演唱风格。

毕竟30年没有张过口了,要重操旧业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唱腔和形体动作是两道难关。毕艳茹要跨越小嗓改大嗓、假声改真声、小生改老生、梆子改京剧的大“坎”。

只要有时间,毕艳茹就打开王佩瑜的声像资料,一音一律地模仿,一字一句地练习、一颦一笑地观察、一手一足地效法……

默戏,是毕艳茹的学习诀窍。这些年来,她始终保持着在睡前和晨起前默戏的习惯。经常是默到入戏时便情不自禁地“唱念做舞”起来,曾无数次把熟睡中的老伴儿惊醒。“你发癔症呢?”渐渐地,老伴儿对她的较真习以为常了。

几年来,毕艳茹除排演了几台大戏外,还掌握了70多段余派唱腔,真正把每段唱腔的每字每句都揉碎了、嚼烂了、消化了、吃透了。渐渐掌握了王佩瑜唱腔的初简要领与方法技巧。

为使自己的身段动作到位,毕艳茹抽空就在家里像踩高跷似的走台步、跑圆场,抖水袖、甩翎子。她常常穿着厚底做饭。50多岁的人重新包头,包得头昏脑涨;扎上大带腿酸脚麻。功夫不负有心人,硬邦邦的老胳膊老腿儿,练得刚柔相济、灵活自如。穿上蟒袍、蹬上厚底,戴上髯口、挑起雉翎,挥舞马鞭、腰挎战刀,活脱脱一位威风凛凛的余派坤生形象展现在舞台上。

爱请教的“小学生”

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毕艳茹就学到哪里;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是遇到京剧“高手”,她都会虚心求教。

在北京长安大戏院的地下室餐厅用餐时,毕艳茹和上海京剧院裘派花脸名家安平边吃边聊戏;和中国戏曲学院教授杜鹏在廊道里侃侃谈戏。在梅兰芳大剧院门口和京剧名家李阳鸣说戏,在剧院大厅向国家京剧院名家朱秉谦求教学习,均成为她学习中的一段段佳话。

一次,著名京剧马派老生朱宝光和张派青衣张丽雯等来泊头参加梨花节。毕艳茹听说后赶去请教“叫小番”唱段。朱宝光说:“大多数的男老生只能用假声翻一个高八度,才能翻上去。你们女老生的嗓音高度是绰绰有余的,用真嗓唱能达到更好的效果。”毕艳茹在以后的演唱中,试着用大嗓演唱,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年夏天,在北戴河,毕艳茹结识了京剧大师梅葆玖琴师舒健的弟子苗莉莎,于是组成临时余梅搭档,一起合作演出。沧州资深票友买德义时常指导毕艳茹学唱余派唱腔。毕艳茹和买德义还组织泊头梨园京剧团前往北戴河与各地票友名家联谊演出。

年春节,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维康、耿其昌夫妇来泊头参加联欢晚会,毕艳茹与他们同台演出《武家坡》。在后台,她向耿其昌请教,《坐宫》“爷好过关”中的“好”能否拖大腔。耿其昌说,自己年轻时嗓子好、既有高腔又有亮音,曾习惯性唱完“爷”字紧接“好”的无拖腔唱法,下滑音急转上滑音,连续翻转几个来回,让观众听着很解气,充分表现出杨延辉15年来思念老母的迫切心情。他告诉毕艳茹,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相互交流沟通。耿其昌的经验,成了她以后演唱此段唱腔特用的艺术技巧和出彩亮点。

在西安儿子家小住时,毕艳茹还加入了当地两家京剧票房,既演唱老生又弹月琴伴奏。期间,她认识了自北京到西安养老居住的京剧大师杨宝森、张君秋的月琴师李效正,抓住难得的机会求教。

毕艳茹还在沧州市老年大学学习演奏,掌握文武场、京胡和月琴演奏。多年来,毕艳茹左手按弦的几个指头肚上,都磨出了厚厚的硬茧。

如今,当剧团月琴师缺席时,毕艳茹就顶上去,和乐队其他琴师密切合作,娴熟地为各种唱段伴奏,成为集演、奏于一身“两下锅”、“两门抱”的“全能”演员。

苦乐交织的戏曲情缘

常言道:苦戏,苦戏。刻苦是戏曲演员的职业精神。已近花甲之年的毕艳茹重操旧业更是饱尝辛苦。

年3月,毕艳茹参加央视首届“乾旦坤生”群英会前,因穿着厚底做饭崴了左脚,脚踝骨肿得像面包。比赛时她被工作人员搀扶着上台彩唱,一段韵味十足的《文昭关》片段,响彻在多平方米的演播大厅里,赢得现场观众阵阵掌声。受到孙毓敏、杨少彭、丁晓君、赵群、周靖等名家的好评。

在第二届国际京剧票友大赛上,正赶上扁桃腺发炎的毕艳茹,把长达11分钟的《坐宫》里“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的唱腔演唱得声情并茂、惟妙惟肖、淋漓尽致,摘取了大赛的银奖。一位来自新加坡的85岁票友林先生找到毕艳茹说:“年轻时,我没少看‘小冬皇’的大戏,这些年又看王佩瑜,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她们的影子。”

年,泊头电视台举办春节晚会时,毕艳茹感冒输液好几天。当时,演播厅后台装修房间没有暖气,她只穿着单薄的秋衣化妆更衣,没病愈的身子在冰冷的演出现场呆了几个小时,演出结束后,人已虚脱。

10月27日,泊头市举办庆祝党的“十九大”胜利闭幕文艺下乡演出,指派梨园京剧团演出《坐宫》。之前毕艳茹刚刚做了右腿膝关节手术,正在沧州市区的女儿家休养。接到演出通知后,她二话没说,提前3天赶返回泊头,连续两天带装彩排。舞台上,毕艳茹的大段唱腔赢得满堂喝彩。

写随笔日记,是毕艳茹学戏、唱戏的秘籍。几年来,她写下了近10万字的随笔日记,记录自己心路历程。记者看到毕艳茹所写:“京剧余派艺术就好比书法中的正楷,平和中正、四平八稳,不显山、不露水,可真要体现出内在的功夫,那可就很难了!”

除了买菜做饭,照顾外孙,学戏唱戏就是毕艳茹退休生活的享受。老伴儿一句玩笑话总结得精确:“艳茹啊,就是是唱戏、打球、弹琴、看牛(外孙的乳名)!”

在谈到自己学戏的感受时,毕艳茹说:“京剧是国粹,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优秀代表;是中国文艺的绚丽瑰宝。京剧艺术是程序的、系统的、规范的,学习京剧必须严肃、严谨、严格、严实,来不得一丝半点的懒怠、侥幸,只有认真刻苦地钻进去,才能学透学精,领悟其中的真谛与精髓,。我一定把戏唱好,带给沧州百姓传统文化的享受……”

牛健存

反串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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